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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联解体的最根本原因(上):被高成本拖垮的政半岛平台治实体

2023-05-02 阅读次数:

  打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时代起,我就很疑惑,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。高中历史书上一句话盖棺论定: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。老师也从这个角度论述,但我总觉得隔了一层。后来,又看过许多书、许多文章乃至自媒体时代的视频,见过形形的解释,始终不得头绪,直到看了1958年论述资产阶级权利的文章,迷思才豁然而解。

  先放我的结论,苏联解体固然是众多原因同力的结果,但根本原因是:没能妥善处理资产阶级权利(可简称“白色权利”)。其他多数原因都是这个因素的外在呈现。

  有些胖友可能会质疑,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,一般谈到国家兴衰时,我们的最终归因都会落在经济领域,可这条不是啊。不,这一条恰恰是最深层的经济原因。因为它的亲爹是私有制。

  接下来,咱们先把上面这些原因都捋一遍,谁主谁次自然分明。和平演变那条就不提了,那是外因。强大的堡垒总是从内部瓦解,和平演变这条因素只是个推手罢了。

  是王朝覆灭吗?好像不是。虽然我们经常说“苏联之亡,亡于勋宗”。但这个“亡”如果翻译成“苏联灭亡”明显语感不顺。

  因为在“苏联解体”这件事上,我们习惯用了古代王朝兴替的视角去看。可是,苏联解体和古代王朝覆灭有个根本区别:没有发生底层暴动去推翻政权,统治集团也只是改换了头面,比如原来的厂长摇身一变,成了大老板甚至寡头。

  先放我的结论,分家的直接原因是财政危机,根本原因是没有利用好资产阶级权利的正向作用;变色的直接原因则是隐性的官僚资本主义,根本原因是没有防范好资产阶级权利的负面影响。

  中央财政与统一局面是彼此的守护天使。没有中央财政,统一局面就无法维持;没有统一局面,就不能形成中央财政。

  通常的历史逻辑是,一个政权先通过军事手段强势统一,形成中央财政,而后中央财政与统一就形成绑定关系;等到王朝中后期,中央财政拮据,地方势大,王朝就会陷入分裂割据。

  这一点我在《漫谈中晚唐财政危机》那期节目里详细讲过了,土地兼并导致唐朝税基萎缩,府兵制无法维持,唐朝财政困难,又需要花钱募兵,为了甩掉财政包袱,向节度使下放财权,于是节度使逐渐坐大,最后形成分裂局面,节度使坐大之后,截留税收,进一步削弱中央财政,由此陷入恶性循环,最终导致唐朝灭亡。

  早年间大家认为欧盟一体化进程会越来越深,事实证明,并没有。原因很简单,欧盟只有统一的货币政策,而统一的货币政策永远不可能促成统一或类似统一的局面,统一的财政政策才能。货币政策往往导致两极分化,财富向少数主体集聚,强化离心倾向。欧盟内部早就形成了类似宗主国和殖民地的格局。法国、德国其实就是宗主国,从希腊、葡萄牙几个国家吸血。

  放大到世界也是一样的。世界范围内各国林立,显然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,但是有个近似的统一货币政策,美国就是决策者,美元就是世界货币。美国乱用货币政策的结果就是,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加速两极分化,并且成就了一股逆全球化的趋势。

  想想你是什么时候不听父母话的?一般是独立工作有了个人财政之后,父母的中央财政管不了你了。如果你收入远远高过父母,在家里就更有话语权了,地方僭越中央也有可能。所以,1994年分税制改革极其重要,此前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自行其是了。

  苏联也一样。苏联财政实行联盟、加盟共和国及地方三级体制。1956年以前财政高度集中,联盟层面通常占到75%左右,其中,1953年联盟层面财政收入占比高达81.5%,在此期间苏联加盟共和国就算闹出什么民族问题,通常也形不成气候。

  赫鲁晓夫上台后就不一样了,说是要改革,1957放权,财权也沉下去了,于是,联盟财政占比逐年走低,到1961年时已经腰斩,只有40.3%了。效果立竿见影,地方很快就不听话了,表现之一就是民族主义思潮。

  苏联高层敏锐觉察到了,勋宗上台后开始回调。勋宗纵有百般不是,但这步操作算是给苏联续了命,到1980年时,联盟财政占比回升到了60%左右。

  戈尔巴乔夫上台后摩拳擦掌,很想有一番作为,但是党政系统内有阻力,这个阻力更多的不是来自直接的反对,而是你想干什么事的时候,吩咐下去,党政机关的大佬们都会兢兢业业给你搞砸了。

  戈尔巴乔夫把目光瞄向了最高苏维埃。作为机构,最高苏维埃的地位和职能类似于人大。有联盟的最高苏维埃(类似全国人大),也有加盟国的最高苏维埃(类似地方人大)。但是,在苏联,最高苏维埃只是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机构,实际受苏联的党政部门领导。最高苏维埃成员选举的时候是上级指定候选人,而后进行等额选举。

  具体做法是:取消候选人限制,实行差额选举,把苏维埃机构从原来的三级拓展成四级。先由全民投票选出人民代表,人民代表组成苏联人民代表大会(以下简称“苏代会”),苏代会再选出最高苏维埃,最高苏维埃产生主席团,戈尔巴乔夫自己当主席团主席。

  新的最高苏维埃收揽立法权和行政权,这样,自己的改革意志不就贯彻下去了吗?

  你会发现,不论古今中外,阳光之下还真是没新鲜事。大领导发现手底下人不听使唤或者不堪信任的时候,往往会选择绕开体制,另外集权。古代皇帝搞出了宦官集团,大统领搞出了外戚集团,印度从宗教入手集权,戈尔巴乔夫则试图另树苏维埃。

  不过,戈尔巴乔夫的做法自掘坟墓,这实际上就是搞西式的票主选举。票主选举的过程更像是个表演舞台,谁能煽动情绪,谁足够夸张,谁足够激进,谁最终就能上台。民众毕竟不是理性的。

  1989年3月,苏代会选举。这个过程可以用四个字概括,群魔乱舞。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。选举过程表现为体制内官员和激进民主派之间的竞争。而激进民主派往往都是知识分子。

  结果可想而知,知识分子大获全胜。从总数上来看,当选代表中有20%是知识分子,其中九成是首次进入国家机关工作。越是城市地区,知识分子被选中的占比越高,个别地区高达37%。

  各类投机主义分子也进入了政权,比如叶利钦,本来政治生涯已经到头了,结果靠着票选一飞冲天。老百姓爱听啥他就说啥,玩命批评苏共呗。莫斯科老百姓把他捧成了偶像,最终他竟然斩获了莫斯科90%的选票,从苏代会一路高歌猛进,最终入围最高苏维埃主席团。

  次年,也就是1990年,苏联的加盟国也开始搞最高苏维埃选举。和前述的联盟选举类似,选上了一堆知识分子和投机分子。这些知识分子要么是民族主义者,要么是激进民主派,或者兼而有之。

  大家可以回忆下我在《由缰小记·外高加索三国卷》讲过的,格鲁吉亚独立后第一任总统加姆萨胡尔季阿,一生酷爱写反苏小作文,先是被带请进去吃牢饭,后来又被请进精神病院,克格勃对他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。1978年,西方搞事情,相中了他的感人事迹,提名他做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。诺贝尔和平奖嘛,老套路了。

  不过,他最终没能获奖。因为那一年另外两个人实在太耀眼——埃及总统萨达特和以色列总理贝京。这两人在美国斡旋之下签了《戴维营协议》,埃以和解。此前,埃及是一众阿拉伯兄弟的老大哥,带头和以色列生死对抗,现在,老大哥先和死敌握手了,那可是划时代的事情。

  戈尔巴乔夫搞“民主化”改革之后,加姆萨胡尔季阿的人生就开始翻盘了。此前蹲监狱的历史刚好成了他的政治资本,声名大噪,他开始活跃起来,逐渐成了格鲁吉亚民族主义的意见领袖。所以,1990年10月,格鲁吉亚最高苏维埃选举,加姆萨胡尔季阿带着一干反对派依靠选票成功夺权,成为格鲁吉亚最高苏维埃主席,格鲁吉亚独立后成为第一任总统。

  亚美尼亚那边也一样,《外高加索卷》我讲过,独立后的第一任总统是彼得罗相,他本人也是知识分子,语言学方面是超级大拿。1990年亚美尼亚最高苏维埃选举时,彼得罗相带领反对派成功上位,成了亚美尼亚最高苏维埃主席,亚美尼亚独立后成为第一任总统。

  至于俄罗斯,当选为最高苏维埃主席的当然是叶利钦。(既是联盟层面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成员,又是加盟国层面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。)

  比如乌克兰、俄罗斯都通过决议,全部财政收入留归本共和国所有,而后酌情拨付给中央财政。中央财政成了要饭的。1991年1月-2月,中央财政收入本该是234亿卢布,但加盟国只实际上缴了70亿卢布(大约30%)。

  中央财政要管基础设施、科教文卫、社会福利、国防军事、企业投资,没了钱,啥都干不了。尤其在苏联这种集中体制和单一所有制环境下,中央财政一旦瘫痪,直接会导致老百姓生活变差,老百姓则会进一步质疑体制,国家治理陷入恶性循环。

  苏联沉疴已久,他认为得下猛药,没想到一副猛药直接把苏联送走了。他的改革只是苏联解体的直接原因。就算没有戈尔巴乔夫,也会有个其他人。社会存在决定了会有这样的“改革派”上台。

  在财政问题上,联盟层面和加盟国其实是陷入了存量争夺的陷阱。本来蛋糕就不大,所以,加盟国更要和联盟抢。前文说,中央财政的强势包括绝对强势和相对强势。刚才讲了那么多,实际在说苏联中央财政逐渐丧失了相对强势地位。而更致命的是,在很早之前,绝对强势地位就已经丧失了。

  如果你学过财税,一定听过类似这样的话,财务是企业一切经营活动的最终投射。你干好干坏,最终都体现在账上。国家也类似,账亏了,那肯定是国家治理出问题了。

  一提到苏联财政问题,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这么几个元素:石油、军火、粮食、禁酒、阿富汗。

  关于苏联解体有个盛行的说法,说苏联后期已经成了巨型加油站,主要靠石油天然气收入苦苦维持,1986年油气收入占了出口额的一半,军火收入次之。八十年代美国和沙特联手做局砸低油价,苏联石油收入锐减;油价降低也导致海湾石油国赚少了,于是削减从苏联购买军火的订单,苏联军火收入因此也受了影响;与此同时,苏联粮食对外依赖日益增加,后期40%以上需要进口,一升一降之间,苏联就完了。

  此外,戈尔巴乔夫搞了个禁酒运动,也减少了财政收入,三年损失了670亿卢布;阿富汗战争则是放血神器,十年耗掉了840亿卢布。

  大家注意,我刚才的几大段讲述中其实混杂了两个概念——财政收支和国际收支。

  财政收支的主体是政府,政府收了多少钱,花了多少钱,财政收入主要是由税收和国企上缴利润贡献的,收支的载体是本国货币。

  国际收支的主体则是国家整体,包括各类机构、企业及个人,是国家整体对外部世界赚了多少钱,花了多少钱,收支的载体是外汇。

  但是,两者又确实有一定的勾连。企业从国外赚了钱回来,外汇就增加了。与此同时,企业从国外赚了钱,就能给财政贡献更多的利润和税收,财政收入也就增加了。

  尤其是像苏联这种搞单一所有制的,在1987年《个体劳动法》生效前,基本上企业就等于国企,国企就是企业,所以,对外收入与财政收入有很高程度的联动性。比如,石油和军火订单减少的时候,苏联外汇收入和财政收入同时会受到很大影响。

  到苏联末期,油气资源、矿物金属以及各类原材料产品已经占到了出口的六七成,工业品出口占比越来越低。

  用雷日科夫的话说:“苏联的工业品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,以机器制造业为例,产品出口规模1980年到1986年并无变化,事实上大部分产品只卖到了经互会国家。西方资本家们购买的大概还不到整个机器制造业出口量的6%,这就是我们基本上只能出口原料的原因。”

  (雷日科夫曾经和戈尔巴乔夫搭班,是1985年9月-1990年12月的苏联部长会议主席,部长会议主席类似于国家总理。)

  以纺织服装这个行当为例,生产各类纺织机械的就是重工业,重工业需要砸钱研究技术、制造设备,通常是资金密集型、技术密集型;直接生产衬衫裤衩袜子的就是轻工业,通常是劳动力密集型。

  轻重工业之间有上下游关系,设备厂商造出了纺织机械之后,要卖给纺织企业,这样才能赚取收益,回笼资金。纺织企业则用买来的机械生产出衣服鞋袜,再卖给商家、消费者。

  重工业轻工业消费者。这个链条上任何一个点出了问题,国家经济就要出大毛病。

  其中,重工业决定轻工业乃至整个工业体系的下限有多高。在珠峰上建高楼,一层都比四川盆地的一百层要高。如果重工业没起来,那就是现在广大亚非拉国家的熊样。

  消费者是终端需求,是促进轻工业、重工业技术迭代进步的源动力。如果消费者大幅减少,比如出生率急剧下降;或者是经济形势变差、财富兼并,导致消费能力削弱,都会重创需求,反过来打击整个工业体系,这是全世界发达经济体都在面临的问题。

  轻工业是重工业的需求端,轻工业不行,重工业就无法回笼资金,难以为继。试想一下,如果服装行业不景气,生产纺织机械的厂商要把设备卖给谁呢?这就是苏联问题了。

  苏联重工业一直舍得砸钱,轻工业却没怎么搞起来。这么一来,经济循环的中下游就堵死了。这就是大家经常念叨的轻重工业失衡。

  结果就是,重工业投资消耗着高成本,轻工业却没有变现应得的收益。收益与成本不匹配。

  军事工业耗资巨大,却属于预防性支出,不像重工业有下游轻工业对接,除非战争打劫或者兜售军火,否则,军事工业缺乏变现渠道,因此,军事工业比重工业还要高成本。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解释,为什么苏联对阿富汗战争那么投入,对贩卖军火那么热衷。

  因为重工业、军事工业是高度资本消耗,所以,偏重于军重工业的布局自然要求资源高度集中,资源高度集中就要求有强势的调配和组织权力,自然要求权力集中,于是,课本上那句“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”就诞生了。

  那么,内部循环如果堵死了,能不能搞外部循环呢?直接往外卖重工业产品(比如各种设备)?

  还真就不太行。苏联设备型号和欧美各国基本不匹配,主要往经互会成员国倾销。但经互会国家大多也有苏联同样的问题,轻重工业失衡,轻工业很矬,自然对重工业设备的需求也缺乏后劲。所以,不论内循环还是外循环,苏联这套模式都走不通。

  第一,军重工业路径依赖。大家知道,苏俄成立之初,就面临多方围剿,作为仅有的红色地带,整个西方世界虎视眈眈。处境危殆之下,苏俄后来是苏联必须重视军事工业,而军事工业又依赖于重工业,所以,军重工业一开始就是国家重心。时隔廿载,二战又来,苏联打了极其惨烈的卫国战争。前后两次大战,苏联患上了严重的战争威胁PTSD。

  再加上美国在侧,苏联越来越重视军重工业,一刻不肯放松,政策、资源全向军重工业倾斜,农业、轻工业成为被牺牲的对象。这种发展模式久了,就形成了路径依赖,并且在体制内孵化出了既得利益集团。只有苏联继续往军重工业砸钱,这些部门的领导干部才能获取更多的资源,有更好的福利待遇,有更多的升迁机会。

  苏联1985年~1990年财政收入依次是3726亿卢布、3716亿卢布、3784亿卢布、3789亿卢布、4019亿卢布、4520亿卢布。注意,是收入,不是盈余,这些年苏联财政毫无例外地赤字。

  这么对比的话,阿富汗战争支出分摊到十年,似乎也不太多的样子。可是,转头看苏联整体国防开支,那就惊心动魄了,每年开支足有七八百亿卢布,大约占了财政20%左右。

  所以,很多人都说要小心军工复合体,就是军事工业和政界勾搭形成的利益集团。军工复合体倾向于尽量地夸大战争危险,强调军事工业重要性,让资金、人才、政策等各类资源向军事方向倾斜。他们倒不是凑到一起搞阴谋,只是,共同的利益指向会让他们自发地形成一股合力。这股合力有利于自己,却不利于国家。

  第二,红色阵营分工。1949年2月,美国在欧洲搞了个马歇尔计划,两个月后,苏联就对等整出了经济互助委员会,把红色阵营的小弟拉进来,大家实行专业化分工。其实就是一个跨国界版的计划经济体系。

  苏联一向把重工业看得最重,重工业大头主要分给了俄罗斯、乌克兰、白俄罗斯,轻工业则主要拨给了东欧小弟(当然,这个也和地理因素、人口分布有关,我会放到最后一部分来讨论),至于古巴之流,直接被包养了,就负责给大家生产蔗糖,大家再以高于国际市场的价格购买。

  可是,问题又来了。轻工业说是主要拨给了东欧小弟去做,但也只是相对而言,追溯历史我们都知道,那时候红色阵营大多都存在轻重工业比例失衡的问题。即便是东欧小弟,轻工业也没好哪儿去。而且,等到了1989年前后,东欧剧变,经互会名存实亡。对苏联来讲,生产轻工业品的小弟跑路了,一下子就加重了轻工业品的紧缺程度。

  第三,国家资本与轻工业的非适应性。首先要明确一点,苏联治下,大多数时半岛平台间里,老百姓不是没有消费品,只是选择不多而已。经济崩溃、消费品短缺这种情况主要发生在苏联末期。

  但是,国家按照指生产出来的消费品缺乏市场反馈机制,也就是咱们通常讲的,苏联搞出来的产品傻大黑粗。有个经典的苏联笑话,说苏联一年生产出的鞋子很多,但重量更加惊人。说白了,这种经济体制下,不是你需要什么我生产什么,而是我生产什么你就得用什么。

  打个比方,大家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,学校给你安排的校服咋样?穿是能穿,但丑也是真的丑。要不是学校要求,谁穿啊。如果学校说,现在学校不要求穿校服了,你还买吗?

  此时此刻,就需要社会资本出马了。国家资本往往与重工业更契合,重工业需要巨额资本投入、投资周期长、收益风险高、来钱慢,社会资本一般不会自发去搞这个(所以,先搞轻工业的国家很难完成工业化);反过来,社会资本与轻工业堪称良配,它来自市场、返回市场,有高度灵活性,会自发去迎合消费者喜好,很容易带动起轻工业消费者这一节的循环。

  所以,比较理想的状态是,国家资本搞好军重工业以及涉及国计民生的重要领域,轻工业扔给社会资本去发挥,社会资本带起轻工业消费者这一节循环之后,自然要对重工业产品有更高需求,重工业投入成本可以有效回收,整个“重工业轻工业消费者”循环就运转通畅了。

  美国历史上搞过四次民,都成功消化了美国军事支出的沉没成本,并且给美国经济发展按下了起飞键。

  互联网、芯片、卫星GPS系统什么的,曾经都是军事投入。最典型的就是互联网,前身是1969年美国国防部创立的“阿帕网”,政府这么多年把最难、耗资最大的基础投入做完了,等到比尔盖茨一代人出现,轻轻巧巧搬到民用领域,改变世界的互联网就出现了。

  勋宗时代,别看苏联官僚过着修正主义生活,官方对所有制问题可是秉持着非常保守的态度。苏联著名经济学家、国家计委副主席巴秋林曾明确表态,如果那么做:“是对全民所有制的‘侵蚀’,它孕育着资本主义因素的复活以及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。”

  话是没问题,但他有一点没说,即便不搞市场经济,苏联官僚体系内,资本主义因素也已经在孕育了,并正在一点点侵蚀着全民所有制。

  这也是解释苏联解体的一个经典原因——体制内的官僚们腐化变质,最后瓜分了苏联,曾经的掌权者成了寡头。

  展开聊资产阶级权利之前,咱们先宕开一笔,说说民族主义。苏联解体根本原因的站队榜单上,民族主义应该能排进前三。

  第一个层次,肯定。大学时代,我一度觉得民族主义应该就是苏联分家的根源了。苏联成立之初就细分民族,导致民族身份自我强化,给后来解体埋下了祸根。

  而且,那时我注意到,苏联1924、1936、1977年三代宪法都明确规定,各加盟共和国是主权国家,享有自由退出苏联的权利。也就是说,苏联实际上是单一制国家,但名义上是联邦制国家。

  别小看名义这个东西,和合同里的违约条款一样,大家关系好的时候,那只是形式,关系破裂,名义就会激活。

  《外高加索卷》我提过,建议以加盟共和国组建苏联的,是列宁;斯大林反对,他认为,应该让它们以自治共和国的方式并入俄罗斯。自治共和国不是国家,现在俄罗斯内部也有,比如车臣就是,你可以把它看做是升级版的民族自治区。

  后来进一步了解,列宁放眼的是世界革命,而斯大林从那个时候起,就已经奉行国家本位了。

  列宁想的是,世界各地要相继发生社会主义革命,他们走了未曾设想道路之后,也要吸收他们加入苏联。

  苏联全称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,本身就是没有民族和区域色彩的国名,最终要实现的全世界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。那个时候,苏联就是全世界,全世界就是苏联。要吸引更多民族加入,苏联的形式就不能太死板,要有一定的妥协性。

  第二个层次,否定。后来我了解到苏联公投。1991年3月,苏联举行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民公投,是否保留苏联。有80%的人参与了投票,整体投票结果显示,76%选民同意保留苏联。各个加盟共和国同意保留苏联的赞成票比例分别是:

  波罗的海三国、格鲁吉亚、亚美尼亚、摩尔多瓦六个加盟共和国了公投,但是,有民间有志愿者搞了志愿投票,除了亚美尼亚赞成票比例是72.46%以外,其他五个加盟国赞成票比例都在95%以上。

  当然,这种志愿投票方式贡献出的数据有很大逻辑瑕疵,既然是志愿投票,不希望保留苏联的人可能压根就不会来参加,而且,志愿投票的参与人数连半数都不到。

  有人硬抠选票细节,说这个投票希望保留的不是原来的苏联,而是成立一个主权国家联盟,还有的加盟共和国添有附加选项云云,以种种细节来论断苏联公投结果并不能代表大众对苏联的认同。实际上,这就犯了知识分子的考据病。普通老百姓投票才不会考虑那么复杂。

  想想一张选票发下来,工作人员会怎么给老百姓传达投票的意思,肯定就是说,你希望保留苏联就选Да,不希望保留苏联就选Нет。设想一下,你拿个什么东西给你老爸老妈签字的时候,是不是就这样?

  还有更简单的验证方法,到前苏联加盟共和国旅游的时候,拉个老人问问,苏联公投的时候让你选啥。

  加盟共和国的上层精英、知识分子大多是坚定的分离主义者,而多数普通老百姓并不是。还是回顾下2015年以前的互联网,那个时候,意见领袖大多是文科知识分子、企业主。当时互联网是个什么风气,大家应该还有印象。受他们偏见影响较大的,主要是城市中产、学生。意见领袖摇旗,后者呐喊,共同塑造了舆论的大方向。

  想想你我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那一辈,他们很多人上网只买东西、刷视频,不会去网上表达什么观点。还有大多数农民也不参与这些。也就是说,这些人政治倾向是不被表达的。

  在网上待久了,你会感觉男女平权程度已经很高了,可是看到一些社会新闻、法治案件时,又会觉得匪夷所思,就是因为网上舆论的主力是城市中产、知识分子,这些人生活的环境确实男女相对平等,但那并不代表大多数。

  回来看苏联,后期各个加盟共和国把持话语权的差不多都是公知。舆论风向就显而易见了。正如前文所述,1990年,各加盟共和国的民族主义者、知识分子纷纷掌权,他们不希望看到支持保留苏联的投票结果,才会出现加盟共和国公投的情况。

  至于现在那些前苏联国家的反苏倾向,都是解体后日以继夜的宣传洗脑洗出来的,老一辈还在怀念苏联,年轻人则普遍认为苏联是邪恶的。

  第三个层次,否定之否定。说到这里,问题又来了,既然如此,那苏联解体时,各加盟共和国老百姓为啥不阻止呢?这说明,苏联民族问题还是客观存在啊。

  打个比方就很好理解了,一对夫妻结婚多年,彼此折磨,筋疲力尽,但毕竟相处多年,感情还是有的。这时候,你如果发张选票给她,是否保留婚姻,她大概率选“是”(苏联公投);罢特,假设有外力介入,导致两人离婚了,你问她还要不要复婚,她大概率不要复婚。

  90年代初的苏联老百姓差不多就是这个心理。说到底,还是苏联的经济出岔子,人心散了。

  苏联后期的民族主义,某种程度上是私有制因素催发的一种民族资本主义。初中时,大家思想政治课上应该都学过:民族从根本上来讲是私有制的产物,属历史范畴。

  很好理解,那些牛羊和地盘是你们的,这些牛羊和地盘是我们的。因为私有才要区分彼此,才有了部落乃至民族的界限。

  反过来也就可以理解,为什么公有制更容易淡化民族界限。苏联前期没什么大的民族主义问题,是因为公有制观念占据绝对主导地位。到中后期就不一样了,私有制因素重新萌芽,所谓的民族主义思潮也就出现了。

  尤其是在绝对资源不足的情况下,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陷入存量搏杀陷阱,私有制观念支配之下,纷纷利己,典型表现就是俄罗斯反对向其他加盟共和国做财政转移支付,这就是在分彼此,私有观念作祟。

  前面提到的官僚资本主义也好,这里的民族资本主义也罢,苏联明明是个社会主义国家,资本主义因素从何而来?